朋友搬了新家,请我们去“暖房”。大吃大喝的同时,把主人家仔细参观了一番。新家就是漂亮,众人一路赞叹不已。到了主卧室,看到只有孤零零的一张大床。我顿时觉得不舒服:呆在这间屋里,该有多寂寞啊!
我一直觉得,美国大众的家有个问题:看上去花样纷呈,色彩缤纷;骨子里其实千篇一律,挺“八股”的。
为了印证(或者推翻)我的这个感觉,我特地浏览过几本畅销的家居杂志。结果是,我的感觉没错:那上边作为样板的各个房间,视觉上美不胜收,但所有的变化都只在色彩和材料上。若把这些样板黑白化,你就会发现,每个房间的摆设几乎毫无变化。这让我联想起《如何做豆腐》那本书:炸豆腐、炖豆腐、拌豆腐、煲豆腐……丰富多彩,却终归全是豆腐。
不信?您看看美国家居各房间的基本套路:
卧室:基本只有一张大床,有的人家加个床头柜,或梳妆台,顶多再添个衣橱。尽管可以在台灯的式样、窗帘的色彩和质料、墙纸的花色上玩花样,可是,在这样一个房间里,你除了睡觉,大概别的什么也做不成。
客厅:沙发、茶几、地灯、壁炉。除了这几件,几乎再没花样。变化无非是沙发的颜色、茶几的材料、落地灯的式样、壁炉的风格,以及有没有古董。
厨房(这是我惟一认同其“八股”的地方):餐桌、碗柜、冰箱、灶台、烤箱、微波炉、水池、洗碗机,倒是无一不实用。
浴室:浴缸、淋浴、马桶、放浴巾的柜子,也许有人还会放些可供坐一坐、靠一靠的家具。
书房:书架、书桌、电脑,再加一把大皮椅子。
餐厅(尤其可能落入俗套的地方):被一圈餐椅围绕着的大餐桌,旁边再摆个展示餐具或酒具的玻璃展柜。
……
我只是在“如何充分利用狭小空间”的主题下,看到过美国家居设计里一些不俗的创意,比如,楼梯旁挖出个贯通两层的墙内书架。真应了“穷则思变”那句话了。可惜,地方一大,房间一多,美国人马上就掉到俗套里了。
别屋的俗套尚可顺随,惟有“八股卧室”我受不了——除了床,我想要的全没有,我不想要的全在。梳妆台是本人的最恨:在铺着地毯的卧室里梳头?梳下来的头发粘一地?
我的卧室完全不是这个模式——若在家里我都不能由着性子来,还能上哪儿找方便和舒服去?
我喜欢在被窝儿里看电影。我觉得,看困了能倒头便睡,乃是娱乐的最高境界。所以,我的卧室里,大电视和DVD机不可少。我睡觉前还喜欢看书,所以乐见卧室堆着书供我随时取舍。我在卧室里放了5个书架,最不爱听人家说“哪儿有在卧室里放书架的”,谁不让我放我跟谁急。
我每天要做不少案头工作,处理全家的账单啦、报税啦,这些活儿往往需要摊一大摊,需要不受干扰,所以我特地买了个书桌,放在床头的阳光地带。
如此这般,我的卧室便比别人的满当许多。每当看见只有一张床的卧室,我就不免自作多情、悲天悯人地在心里替主人遗憾一番。我倒不是全盘否定美国人的“家居八股”。人家那是现代化工业的模式:各屋分工具体,功能专一;我这里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模式:认准自己一块领地,什么都在这地盘上。谁优谁劣没有固定标准,只是,别因为要顺应大多数而放弃了过日子的方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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